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om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om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雁归秋来》作者:孟十柒 文案: 雁家男儿多痴情。 文章为短篇式的。 内容标签: 搜索关键字:主角:雁,秋 ┃ 配角:,阿文,竹光,孟红 ┃ 其它:   第1章 刀魂   七月华山,武林大会。   “这秋刀与雁文十年来不分胜负,不知今年可有幸见得赢手?”   “我瞧啊,今年还是见不着的!这二人十年十场比试,每每都在七十一招平手!今年大抵还是这般!”   一旁的玉金枝兴致勃勃的听着这些人谈论,“小六子!你说这秋刀与雁文到底是怎样的人物呢?”   擂台上一场比试正热,刀光剑影在小六子眼中划来划去,手中的扇子愈摇愈快,他抹了把额上的汗,“公、小姐,咱们还是回去吧!您瞧这都是些刀啊剑啊的,万一您伤着一分半点,奴才可怎么和皇、老爷交待啊!”   玉金枝按下被扇风吹起的面纱,狠狠的瞪了小六子一下,“你若再说这些扫兴话,我便将你丢到那擂台上去!”   小六子立刻噤了声。   “下一场——廊州秋刀对宁波雁府雁文——”   玉金枝定了睛,看那台上。   雁文一身蓝衫,轻巧的越上擂台,对对面的灰衣男子笑道:“秋兄,不知你我今年可一决胜负否?”   秋刀道:“平局也挺好。”   话不多说,起刀。   出鞘!   第一刀!一攻一守!刀刃滑过,如水蓄波!   转手,飞身,接刀,第二刀!水流初接!   过腰,反转,轻喝,第三刀!波乍起!铺天盖地而来!水意亦是刀意!   没有花招,声声铿锵!身影愈快,刀芒愈厉!   第六十九刀!第七十刀!   雁文已觉其刀意较往年更胜,斗志一起,便欲再决!台下已难看清刀影,可雁文看得分明,这一刀他竟是要退!   刀锋一转,直往左肋而去!秋刀急改刀,反手身后,肋下一挡!   雁文眉间尽是怒色,力道愈发的狠:“秋刀!你为何退刀让我!”   “铿!”   七十二刀!   台下一阵惊呼!   “七、七十一刀!”   “莫非今年可见胜负?”   玉金枝的目光紧紧地所在台上的蓝影上,挥刀,转身,竟有如此潇洒儿郎!   台上,秋刀却抿了抿唇,刀刀自守,极轻极轻的道:“你我,平局挺好。”   他声音极轻,可雁文仍是听到了,他锁着眉思索话中之意,三招后,他面上突然染上狂喜:“你、你明白。。。。。”   秋刀未答,只敛了眸,刀柄一抬,刀剑相撞!   平局!   九十一刀!   秋刀额上有薄汗,双颊微醺。雁文收了刀,快步走到他身旁,极小心的、试探的拉住他的手。   触到的一层厚厚的老茧,可雁文感觉到了其中的暖意和他指尖微微的颤抖。他慢慢的握紧,看着秋刀,笑的意气风发,心愿得偿!   玉金枝被他这一笑晃了眼,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悸动,揭下面纱,跑到台下,“雁文!你可愿做我的驸马?”   驸马?她莫非是。。。   玉金枝高举金牌,娇声道:“我乃大周永定公主!”   公主!   日光下御赐金牌闪闪耀眼,那手中金牌做不得假,朝廷江湖往来虽少,但终究有官民之分。当场之人纷纷行礼,唯有雁文与秋刀站在台上,一脸惊愕。   玉金枝仰头看他,娇颜粉红:“雁文,你可愿做本宫的驸马?”   秋刀掌心汗意涔涔,雁文几乎脱口而出:“不——”   “得公主青睐,实为犬子之幸啊!哈哈哈哈!”雁父急忙打断雁文,含笑上前道。   既是雁文之父,玉金枝语气也放客气了些:“这位便是雁大侠吧。”   “正是正是!外头日头晒人,恐伤了公主贵体,公主还请棚内坐。”   玉金枝娇羞的对雁文回眸一瞥,便随着雁父的指引往棚内去。   雁文急道:“父亲!我——”   雁父悄悄回头,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雁文霎时脸色一白,下意识的看向身旁的秋刀。   秋刀慢慢的抽出手,雁文竟无力攥住。他收回手,抱着刀,向后退了一步。   “如此,你我以后恐怕再难一战了。”   雁文面色愈发苍白,颤抖的祈求,“别、千万别。。。。。。”   秋刀垂眸,转身,声音沙哑:“你我,就此别过吧。”   雁文的手颓废的垂下,十年,他用了十年才让他走出这一步,可这十年努力,只一瞬,便化作飞灰。   *   雁文跪在祠堂里,身旁站着的是手持家法一脸怒气的雁父。   “孽子!你再说一次!对着我雁家的列祖列宗再说一次!”   他脊背直挺,背上鞭痕纵横,倔强道:“我雁文,今生永不娶妻!”   雁父气的浑身发抖,狠狠的甩了一鞭,雁文闷哼一声,唇角滚下一注血来。   “不娶!你不娶也得给我娶!”雁父怒喝道:“永定公主已向圣上请旨!赐婚旨意不日便到!这可是我雁家百年来中兴之机!”   “父亲!”雁文沙哑道:“若要中兴,您想雁家入官场,难道、难道就非得娶公主么!孩儿愿意参加武试!孩儿——”   “啪!”   雁文倒在冰凉的地面上,涣散的目光看向了门外焦急的母亲和弟妹。   “我已应下!你若不娶,便是抗旨!你难道要我整个雁家为你一句不娶葬送性命吗!要你母亲,你的小妹充作官妓吗!”   三尺男儿,终也泪落。   *   城外仪仗如龙,永定公主端坐在华车中,雁文当先一马,位于列首,雁父正细细叮嘱着。   “为父十月才会进京受封,你在京中万事小心。”说罢看了一眼华车,“公主性傲,你多顺她一些,切不可与公主顶撞!”   雁文只麻木的点了点头。   雁父叹了口气。   队列起行,马蹄震震,车铃叮当。雁文忍不住再回首,城门人头攒动,尽是看公主驸马仪驾的百姓。   不知有没有他。   “驸马,日程紧,咱们快一些吧!”   “好。”   人群中的灰影望着仪仗渐行渐远,苦笑一声。   尤记当年华山,小穹峰初遇,刀意滑过天堑,他笑道:“好刀!明日你我,如何?”   你我,如何。   *   九月,圣旨下。   西平宁波雁府雁文,文武双全,气韵不凡,甚得朕心,今招为永定驸马,与九月十六成婚,宁波雁府雁雄封二品西平侯,爵位世袭。   大婚前夕,已经削瘦的雁文跪在金殿前,叩首请旨。   “此乃微臣生平之愿,以后恐难再及,望陛下恩准!”   皇帝看了一眼一旁的永定公主,她咬着唇,显然是极不愿的,可雁文的背影太过倔强,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。   “朕准了。”   *   他千里奔赴,风尘仆仆,着了那身蓝衫,站在他面前。   秋刀依旧那身灰衣,抱着怀中古刀。   故人依旧,我却已非。   雁文微笑:“秋刀,打了这场,恐怕便再不能比试了。所以,莫要平局了,可好?”   秋刀默了很久,起鞘。   “慢,”他道,自怀中取出一张纸来,“最后一场,我们按江湖规矩,签一纸生死状如何?”   秋刀猛然抬头,撞进他平静的眸子里。   平静,平静,除了平静,便只有他。   他早就决定了。   秋刀划破指尖,印下血印。   刀出鞘,刀锋依旧。   第一刀!一攻一守!   转手,飞身,接刀,第二刀!   过腰,反转,轻喝,第三刀!   十年十场,刀锋相对,熟记于心。   第七十刀!第七十一刀!   “嘀——嗒——”   雁文望着他,轻笑:“原来,只这一招。”   他阖上眼,“这招叫什么?”   他滑入他怀中,依偎在他胸前,秋刀放开刀,收紧双臂,在他耳边轻声道:“雁归秋来。”   秋刀抱着雁文下了山,走到焦急等待的众人面前,怀中的生死状掉落在地。   他道:“我输了。”   *   多年后,有人问道:“你与雁文十年对峙不下,那一场到底怎么输的?”   他双目已残,怀抱两把刀,“只为我,退了一步。”   “你既输了,那雁文怎么死的?”   “只为,我退了一步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新人新文,请大家多多支持!   第2章 桃风(一)   国子监后院,两个少年拉扯着到了后墙边儿。   “哎呀!你拉我来这里作甚?夫子要讲课了!”邱云小声挣扎着,奈何敌不过高了他一头的雁沉。   雁沉被他挣得烦了,干脆将他双手向后反剪,把人扣在身前,鼻尖相触,气息暖暖,“听什么课!净是些只会作文章的书呆子!西郊的桃花正开了,你与我一同去看!阿文已在墙外备了马了!”   邱云仍努力挣扎,只是脸却渐渐红了,“课自是要听的,什么书呆子。。。。。桃花是同女子去看的。。。。”后面的话越说越轻,雁沉只顾看着围墙,似不曾听到,唇却是悄悄勾起了。   院外忽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,雁沉暗道一声倒运,放开了满面通红的邱云,等着夫子进来。   人声再近,雁沉的眉忽的一蹙。   这不是夫子的脚步声,像是。。。。   是刀甲声。   想起这些日子父亲总在书房密谈,又看了看身旁一脸茫然的邱云,雁沉心中忽地一沉。   他猛然拉过邱云,将他拉到墙边,“快!赶紧翻过去!”   邱云被他拉的一个踉跄,“夫子就快来了。。。。。。咱们还是——”   邱云的声音在看见雁沉焦急的脸色是猛然停住,平日里,他不会有这样的神情。   雁沉率先爬上墙头,正打算将邱云拉上来,却在瞥见墙外时心中一震!   有马,可是不只两匹。   阿文端坐马上,身边是御林军副统领,“世子,侯爷让您回府。”   雁文怒极而笑:“好啊!那便回府!”转身便要去拉邱云。   阿文垂着眼,“世子,侯爷让您一人回府。”   后院的门终于打开,御林军冲进将二人团团围住,“奉圣上口谕!捉拿平江侯府逆党!”   什么?!逆党!   邱云被御林军拿住时仍是一脸迷茫。   他喃喃:“我怎会是逆党?”   雁沉跳下墙头便来抢他,双目欲裂,被御林军死死拦住,统领道:“雁世子,莫让我等为难。”   他挣开他们,冷笑:“好!好啊!我不为难你们!”他推开前面的御林军,直视着邱云的眸子:“莫怕。”   邱云的唇动了动,没说出什么。   他不会的,他不会背叛我的。   终是点了点头。   他被押回了侯府,校场里跪着他的父亲,母亲,还有年幼的颤抖的小妹。   而西宁侯正高举这邱氏嫡系才有的族徽,高声念着一条条子虚乌有的罪状。   他霎时面如死灰,双目死死的盯着那块族徽。   那块族徽,是他送给雁沉的。   他僵硬的转过头,母亲抱着小妹在低声啜泣,父亲身上有着一道血痕,阖目不言。   “父、父亲。。。。。。”   平江侯睁开眼,看见邱云看着自己,眼中尽是悔泪。他不言,只看了他一眼。   父亲不怪他,而是用性命替他开了生路。   “走吧!莫再回来!”   朱门阖上,落下一地喧嚣血影。   他猛地睁开眼,枕边浸染的不知是泪还是汗。   数十年如一梦。   他拨开额前的湿发,起身,从床下拎出一坛酒,拍开封泥,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。   “客人请进吧。”   木门被推开,转瞬又阖上,“千金,买雁沉一命。”   他手指轻颤,酒洒在胸前,“西宁侯?”   “是,盛京西宁侯,雁沉。”   “客人请回吧。”   那人笑:“平江侯府一案,你竟不想杀自己的仇人?”   刀入手,酒落空,眸光厉:“你是谁?”   那人仍笑:“买命人。千金不换,那么,以命换命呢?”   “什么?”   “你小妹邱梨在我手上。”   刀锋微敛,“要我如何信你?”   那人掷出一只瓷瓶,他用刀尖接了,打开,暗香四溢,他的心却是一沉,“你待如何?”   “简单,以命换命。”   邱云手指紧攒,终是松了,将瓷瓶揣入胸口,默了默,“好,两千金。”   那人大笑:“素问杀手榜首隐刀千金一命,倒不闻居次的云刀竟更甚之!难道,因人而异?”   邱云冷冷看他一眼,刀芒刺眼。   那人笑罢,留金自去。   邱云将金子收进钱袋,换了件外衣。出门前,抚上胸口,掌下是冰凉的瓷瓶,瓶下,是温热的心。   雁沉,你与我,是该了了。   邱云绕到街尾深巷中,敲开一扇小门,小门不应,边上的窗却开了,露出张女子的娇媚面容来,女子洁白的藕臂倚在窗槛上,慵懒道:“客官,买豆腐么?”尾音轻轻上挑,又绕着脂香转了转,道不尽的诱惑。   邱云面色不改,递过钱袋,女子掂了掂,口中啧啧两声:“这分量。。。。还要什么消息么?不是接了个新活么?位置?地图?当我送你的。”女子笑了笑,眼睛却离不开那钱袋,“毕竟老主顾。”   他摇头,拉低帽檐,转身离去。   江南春光正好,他知道他会在哪。   他的背影很快消失,女子笑了笑,伸手关窗,恰一缕春风溜进,摇响风铃。   房内,少年倚在男人怀中,不满的嘟囔着:“今儿又不是初一。。。。。”   男人修长的手指滑过少年光滑的脊背,指腹间的粗茧引得少年一阵颤栗,他勾唇,笑得惑人:“要不与我一块去?”   少年红唇一撅,“不去!无聊!”   男人埋在他颈间低低的笑起来,滚烫的鼻息涌出,少年白玉似得肌肤便泛了红粉,“这一次,可有趣了。”   第3章 桃风(二)   西郊,风华正盛,桃花正好。   阿文蝴蝶骨双双刺穿,脊背上钉了一排银针,拖着沉重的锁链,走到雁沉面前。   “世子。”   雁沉微微抬眸,侍从立即狠狠地抽了阿文一鞭子,他闷哼一声,瘫倒在地。   雁沉冷冷的看着他,道:“我是侯爷。”   他坚持着:“世子,您一日放不下他,您便不算真正的西宁侯。”   雁沉大笑:“呵!不算?如今我雁氏已是盛京第一权阀,我胞妹为当今正宫皇后,为太子生母,我手掌江浙兵权,握虎狼之军!雁氏之势更胜我父在时!我不算西宁侯?”   “世子,他会毁了你。”   “是你毁了他!”他抓住阿文的头发,嘶吼道:“若不是你偷走族徽!不是你骗我!邱氏不会出事!若不是你下药迷晕我!他不会离开!”   似乎用力过猛,雁沉轻咳了几声,然后放开了阿文。   阿文气息急促,一长一短,再说不出话来。   “带下去,别死了。”   “是。”   雁沉站在花下,凝眸。   有风,拂花落肩头。   满地红花,仿若当年平江侯府外的血腥。   “你终是愿意来见我了。”   他叹了一声:“当年——”   “我知道。”邱云道。   “那你为何不肯见我?”   “雁沉,”他平静的道:“最后一刀,是你父亲刺的。”   “刺在我父亲身上的最后一刀,刺在,我邱氏的最后一刀。”   雁沉惨笑:“你恨我。我该清醒的,你恨雁家,你恨我。”   “我不恨你。”   “可你要杀我,不是吗?”他面色惨白,“邱云,我在你心中,便是如此无足轻重吗?”   邱云不看他,“你帮我躲过追兵,我很感激。”   “感激.....呵!感激!”他扑向邱云,强迫他看自己,“邱云,你当真对我再无半分情意么!”   他沉默,雁沉看着他,看着这个当初羞涩腼腆如今却麻木不堪的少年,终是无力的放下手,整了整衣衫,眉间上斜,变为那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凶狠的西宁侯,“他们用多少钱买本侯的命?”   “我妹妹的命。”   “呵。”他靠近,举起邱云手上的刀抵在自己心口,“动手吧。”   刀没动,邱云却静静的看着他,目光宁静平和,雁沉冷笑:“怎么,不舍得了?我可是仇人之子,况且,违背了江湖规矩的杀手可没有好下场。”   “我知道。”   然后,是刀锋没入血肉的声音。   雁沉难以置信的看着刀从邱云心口迸出,血色泛黑。邱云唇角带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,“雁沉,你我总算了了。”   他的身子慢慢软下,雁沉的双手却颤抖着,伸不出去,直到,最后的一声闷响。   他猛地抱住他,捂住他心口的伤,“邱云、邱云.....邱云!”   邱云的唇动了动,然后阖上了眼。   雁沉怔怔的,泪落在刀尖上。   他说:“你很重要。”   我可以用任何人的命来换我妹妹,可我的命,我只愿用来换你。   “为什么?为什么!不该是这样的!不该这样的.....”他紧紧的抱着他,喃喃。   良久,怀中终于冰冷,他抬头,看见了不远处树下的雁隐:“是谁?谁要买他的命?”   雁隐道:“你不是猜到了么!”   可雁沉仍是固执的看着他,雁隐撇撇嘴:“是他,他用两千金要我帮他做两件事。一是救他小妹,二,在他动手杀你的那一刻,杀了他。”   地上的男人终于痛哭。   “喂!”雁隐道:“我刚刚在你的地牢里问过那个邱梨了,那小姑娘死也不说解药是什么,我又不能对她怎么样。她给你下的毒可没什么耐性,这都三天了,你若再不找人给你解毒可就没命了!”   雁沉嘴唇青紫,眼角滚下一注血,痴痴道:“不必了,我本欲试他心意,他若无情,能死在他手也好,既然他先去了,这相思之毒,我又何必解呢。”他将脸贴在邱云颈间,“这样,也好。”   “喂!喂!你别死啊!雁沉!你死了我就要袭爵了!喂!......”   *   “阿钰,你觉得西宁侯夫人这个位置怎么样?大周史上第一位男夫人?”   “不好!”   “为什么?”   “呵呵。”孟红倚在门外看这他们俩。   “雁家男儿多痴情。阿钰若嫁给你,怕是不久便要成了寡夫了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能猜到下一篇的主角么 因为篇幅短,有些没有细写,有疑惑的可以问哦   第4章 玉色   闲月半生在酒船,子风悠然夜露香。   翂翂比翼绕桐木,泠泠酒色倚半裳。   弓影剑锋水光开,血引来世黄泉载。   金碧叩阍却无门,瞳眬一见眉霜染。   剑破船裂虎衣展,投开阿鼻鬼神惵。   春秋十七笔墨定,孟婆桥下可相迎。   *   “呦!赵五爷!稀客稀客!今儿怎么肯光临我临风楼啊!”   “竹光?五爷果然有眼光!竹光的身段那可是出了名的正!您先厢阁里坐着,我这就寻人吩咐他。”   “阿钰!阿钰!”   阿钰穿着灰色的龟奴服,小心灵巧的挤过拥挤喧笑的大堂,跑到掌事身旁。   “掌事。”   掌事正翻着手中的名册,手里执着朱笔点点圈圈。   “你去告诉竹光,有客,赵五爷。”   “是。”   “啊,”掌事忽地抬起头,眯了眯眼,“告诉他,别动那些个小心思!赵五爷可不是他能攀惹的!”   “是。”   “慢着,”阿钰刚转身,掌事声音悠悠又起,他顿时脊背一僵。   他慢慢转回来,低着头:“掌事。”   掌事用笔挑起他下巴,口中啧啧两声:“阿钰,过了今年,你便十二了吧?”   “是。”   “嗯。。。。。平日里跟着公子们多学些规矩,以后那些洒扫的活儿也不必做了。”又拍拍他身上的灰衣,“等过了年,让六子捎带你去裁几身像样儿的衣裳。”   “是。”   他有忽地压低声音,靠近他,“不过,什么学得什么学不得,你可明白?”   “。。。。。。是。”   掌事心情显然不错,拍拍他的肩:“行了!去吧!”   阿钰低着头疾步走开,大厅中尽是衣衫不整的“香客”,他轻松的没入人群,又在完全陷入时极快的向后瞟了一眼,在看见掌事朱笔再次落下时,抿了抿唇。   *   “我知道了,你下去吧。”   竹光取出件外衫,随手套上,衣带也只松松的系着,走到桌案旁,给自己倒了杯酒,一饮而尽。转身却见阿钰还在门口,蹙眉道:“你还在这里作甚?”   阿钰低着头,看不清眉目,“掌事让我转告您,莫队赵五爷动小心思。”   竹光冷笑,理了理自己的衣襟:“我便真耍了心机他又能如何!至少如今,我还是头牌!”   阿钰看见了竹光在说出头牌时脸上的自嘲,他仍垂着头,安静的站在那里。竹光见他这样心中不知怎么就生出些恼火来,“滚出去!”   阿钰一动不动,“掌事让我跟着您学规矩。”   “什么?学规矩?呵呵!哈哈哈哈!”竹光大笑,怜悯的目光投向阿钰,“学规矩。。。。。。好啊!那便学吧!”他看了他一眼,“你这样的年岁容貌,还是早些求人将你买回去!虽然宠爱不长遭人唾弃,可困在深宅大院活如刍狗,也好过呆在这里受千万人作践。。。。。。”   阿钰没有说什么,只看着竹光自己笑够了,甩一甩袖子,自去了。   阿钰默默跟在他身后,看着他纤瘦的背影,又听着楼下放荡的欢吟声,手攥了攥,又松开。   进了这里,那便由不得自己。   *   厢阁在三楼,远远便瞧见冬阁外站了两排浑身煞气的汉子,竹光似乎早就习以为常,面色不改的走到门前,一个汉子拦住他,凶神恶煞道:“干什么的!”   “被五爷传来伺候的。”   那汉子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阿钰,竹光道:“我身边的小厮,来学规矩的。”什么规矩,那汉子一听便有数了,这才让开,竹光转头对阿钰道:“你在外面伺候,机灵点儿!”   阿钰低头应诺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呃。。。。。不知道这种形式的小短篇大家看不看得习惯。。。。。   第5章 玉色   房内很快传出调笑声,酒盏碰撞声,以及依稀的衣料声,阿钰站在门边,努力不去听房内渐起的喘息声。   阿钰接着小解的名头,总算是远离了厢阁。他低着头,下楼时与一人擦肩而过。   他顿了顿,竟是没忍住回头看了那人一眼。   绯红的衣袍,那身姿绝佳,回眸一看,那眉眼媚极,细长斜挑,却又不失英气。   阿钰被这一眼惊艳,下一刻却如落冰窖。   那狭长凤眸,此刻哪还有半分魅色,眸一狭,杀意尽现。广袖轻舞,银芒一闪而过。   那一眼,自己不该看的!   阿钰本能欲逃,脚步忽地顿住,三楼。。。。。。此人往三楼去,只可能是。。。。。。。   终归自己难逃此人手,不如。。。。赌一把!   他转身,迎向他,身体缓缓贴近,那人挑了挑眉,颇有兴味的看着他。   刀锋紧紧的贴在他心口,阿钰轻声道:“我可以帮你。”   “哦,帮我什么?”   “杀、杀了赵五。。。。。。”   雁隐忽地一勾唇,伸手将阿钰腰肢一揽,那股子媚态又起,两人便大摇大摆的走到了二楼的隔间去了,临风楼里这种姿态太过寻常,没什么人注意这一对,只是六子认出阿钰时微微有些惊讶。   两人一进隔间,雁隐便本性毕露,刀锋划在阿钰白皙柔嫩的脖颈,“我倒是真没想到这里会有人认出我。”   他说的轻缓,却使人毛骨悚然,阿钰却不怕,“你杀死了我的上一个买家。”   买家?雁隐仔细想了想,只是杀得人实在太多早就记不分明,便放弃了这个话题。   “你刚刚说帮我,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,你怎么会猜我做不到呢?”手指抚过他脸颊,在他耳边如情人般低喃:“怎么这么不聪明呢。。。。。。”   阿钰身子一颤,他强自稳下来,“赵五一共带了二十人,五人守在门前,其余人都分布在东阁周围的厢阁里,屋顶也一定有人守着,他又点名竹光,旁人都近不得身,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他,并非易事。”   “谁说我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他?”   “若不如此,你要如何逃出外面的重重埋伏?”他低着头,没看见雁隐忽变的脸色。   “我能帮你在不暴露的情况下杀了他。”   他说完这些,却始终不见雁隐有动静,便悄悄的抬头,正被雁隐的目光逮个正着!   雁隐捏着他下巴,“根骨奇差,容貌绝佳,男子多慧雄,女子尽妲姬。灭族多年的北山裘氏,不想还能让我遇上一个。”   阿钰瞳孔缩了缩,随即低下了头。   “好,”雁隐收了手,倚在软塌上,“你帮我,我帮你离开。”   阿钰又猛地抬起头,看着他,这个男人。。。。。   “怎么?我猜错了不成,难道你想要我?”阿钰正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,又听雁隐悠悠接道:“那可不行,我可不只这个价儿!”   “。。。。。。。”   “原本我是有打算的,既然如此,你便说说你的谋算。”   阿钰只道了两字:“我。”   雁隐忽然低低笑了几声,“你就不怕我反水?到时候可就覆水难收了。”   阿钰极低的说了一句:“反正我也无退路。”一个十二岁的孩子,纵使天赋再高,再机智,在绝对的劣势的孤立下,也无计可施。   联盟就此达成。   阿钰是竹光身边的人,受到的防备自然就少些。他此刻安静的站在门口,心中细细谋算着。   许久,里面又响起穿衣声,随即便是脚步声,那为首的大汉知是赵五要走了,向身旁的人使了个颜色。阿钰正盯着他们,见此,深吸一口气,知是机会来了。   不一会儿,门被打开,门缝之间还可见室内的狼藉,赵五跨出门,却发现门边还站了个十一二岁的少年,借着屋内烛光,可见少年白皙脖颈,分外诱人。   赵五不禁多看了几眼,那少年忽然怯怯的抬起头,水汪汪的眸子中带着惊慌的看着他,又似乎怕他,赶紧转向了屋内。   可那怯生生的一眼便如猫爪一般在赵五心中挠着,心中竟静不下来。他伸手挑起阿钰下巴,少年的脸精致如天工,这一抬,眸中颤动,皆是惊慌。   惊慌的惑人。   赵五问他:“怕我么?”   阿钰颤声回道:“怕。。。。。不、不怕。。。。。。”   赵五摸着他面颊,“撒谎,撒谎可是要受惩罚的。”   “五、五爷。。。。。。”   这一声喊得赵五心中瘙痒难耐,他斜眼看了看大汉,大汉立刻明白。   他又低头对阿钰道:“跟五爷进来,五爷有东西赏你。”   阿钰低着头,跟着赵五进了屋。屋内还有欢爱过后的糜香,阿钰看见躺在床上的竹光,雪肩露在锦被外,尽是紫痕,他面色亦是苍白,似乎感觉到阿钰的目光,他睁开眼,虚弱的看着他,有些意外,随即便变成无能为力的无可奈何。   赵五看着床上的竹光皱了皱眉,叫门外的大汉把竹光抬走了。   赵五向他招手,阿钰乖乖的过去,他拉着他的手,“你叫什么?”   “阿钰。。。。。。”   “阿钰,嗯。。。。。。。想知道五爷赏你什么吗?”   还不等阿钰回答,赵五便带着他的手放在了他腰间,扯开了腰带,然后向下。   阿钰感觉手下滚烫,身子颤了颤。   赵五捏着他的手,口中发出一声痛快的喟叹,另一只手便要往阿钰身上探去。没成想阿钰突然猛地抽回手,抱着身子蹲在地上,“有老鼠!屋顶有老鼠。。。。。”   赵五心中那点不悦在看见阿钰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之后顿时消了,他蹲身去抱阿钰,“怕?躲到五爷怀里就不怕了,来。。。。。。”   没想到看上去乖巧的阿钰却是死活不听,钻到桌子底下,颤声道:“老鼠。。。。抓老鼠。。。。”   赵五今日不知怎么对阿钰特别有耐心,不得到他心里的燥气便消不了。他道:“屋顶没有老鼠,是人。”   阿钰更加惊惶:“鼠妖!”   赵五实在没了法子,身下已是耐不住,便要屋顶隐卫撤去。   色心一上头,便什么疑点也注意不到了。   屋顶上的人已撤了,那么两边厢房的人就好解决了。   阿钰慢吞吞的从桌下爬出来,赵五马上扑过去将他抱住,一边扯着他衣裳一边往床上去。那粗布外赏不一会便被撕碎,赵五将他往床上一丢,欺身压上,阿钰拼命往床内滚,赵五用被子将他一包,托到身下来,再解滚成球的锦被,“跑?跑得了么你。。。。。。”   阿钰紧紧揪着锦被,赵五解不出被子,干脆直接去吻他脖颈,将他一点点往外剥。阿钰的内裳也撕破了,露出大片少年的雪白的娇嫩的肌肤,赵五扑上去吸吮着,阿钰拼死挣扎,可以被赵五扣住,只能看着窗,企望雁隐快些出现。   赵五已是等不及了,一将阿钰从被中剥出来,便将他压在床上,分开他双腿,一只手去解裤子。   阿钰趴在床上已是力竭,莫不成,自己还是逃不过?   他正苦笑,身后却突然没了动静。   他转过头,恰见赵五双目圆瞪,向后直挺挺的倒了下去。雁隐站在床边,眉角沾着新血,笑看着他:“怎么连这么会儿都撑不住!你也太弱了些!”   阿钰眨眨眼,看着他,眼泪忽然便止不住了。   雁隐顿时便慌了:“怎么哭了,堂堂男子,哭像什么样子。。。。。。”他越说越没底气,时间不多,他只得先从地上捡了见完整的外袍,将阿钰裹好,抱在怀中,跳出窗外。   临风楼中的混乱渐渐远了,怀中的呜咽声却仍是不停,雁隐实在听着头疼,在溪边将他放下,阿钰仍是埋着头呜呜的哭。   雁隐道:“你那媚术用过头,遭罪了罢!”   阿钰哭的更大声了。   雁隐:。。。。。。。   忽然雁隐眸光一闪,伏到他耳边道:“你再哭我就把刚刚赵五没做完的事做下去。”   立竿见影。   阿钰抽搭着鼻子,哀怨的看着他。   雁隐笑道:“你这样看我别人还以为我对你怎么了呢!”他起身,“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,你我两清,说不定下次我杀的又是你的买家呢!”   他慢悠悠的走远,阿钰裹着袍子,看着他墨色的背影,他走了,自己又该去哪呢?   袍子掀开一角,赵五留下的痕迹还青紫,阿钰只觉的恶心,正想用溪水洗洗身子,却见溪边的一株碧草忽然枯萎。   他猛地抬头,向雁隐离开的方向望去。   “那小子真是。。。。。。”雁隐回想着阿钰哀怨的看着自己抽搭的模样,觉得无比的有趣。   月上中天,自己该去交货了。   他运起轻功,跃上树枝之间极快的穿梭着,可刚没飞几步他便停了下来。   他看着身旁渐起的浓雾,冷笑。   好大一个局!   从他接到刺杀赵五的活开始就是一个局!   “啧啧,雁沉还没死呢就急着杀我,这是要断后路,还是,”他嗤笑一声,“雁沉那动不了,把我当软柿子!”   浓雾间飞起一道黑影,剑芒锋利,向雁隐冲来!   人影看不分明,可杀意太过清晰!雁隐拔剑迎上!虽是借了雾,限制了雁隐,可那人终究没走过百招,带着重伤趁着浓雾跑了。   雁隐捂着肩上的靠坐在树上,辨了辨周围形势,“阵法?他们居然还能弄到阵法,呵,真是花了大价钱啊。。。。。”   一道微弱的声音忽然响起:“左三,破乾中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   第6章 玉色   街市热闹,行人摩肩擦踵,要喝叫卖声间夹杂着不少孩童清脆的笑声。   阿钰站在一群孩童间,嘴里嚼着香软的糕点,目不转睛的看着汉子手中渐渐成型的剔透的糖人。   他抬手,扯了扯雁隐的袖子,雁隐晃了晃两只手上的糕糖蜜饯和各种零嘴,满头黑线。   自己就是困死在阵里也不该听他的!跟个佛爷似得难伺候!   阿钰见他久没动静,转过头看了他一眼,与在临风楼中不同的,真正清澈的眼眸,雁隐一下子就心软了。他把东西都拎到一只手上,给阿钰拿了那个刚做好的糖人,阿钰接过糖人时,眉眼弯弯,高兴极了,连唇角的糕点末也随着笑容向上勾起,雁隐不知怎的,竟伸出手,抹去了他唇角的点心。   阿钰眨了眨眼。   雁隐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,如无其事的把他从人群里扯出来,“走了走了!”   热闹的街市落在了身后,雁隐带着他绕进小巷之中,敲响一扇木门。   门打开,身型曼妙的妖娆女子靠在门边,一脸兴味的打量着阿钰,对雁隐笑道:“哎呀!这次出去不过半个月连儿子都有啦!”   雁隐把手中的大包小包往她怀里一丢,便拎着阿钰进去了。   孟红继续道:“不是儿子?那就是。。。。哎呀!雁隐,你这嫩草吃的,啧啧。。。。。”   “啪!”   雁隐猛地把门摔上。阿钰解救出自己的脖领子,趴在窗边看外面的孟红。   “她是谁?”   雁隐不耐烦:“老太婆!”   阿钰:。。。。。。。   不一会儿孟红便来招呼两人吃饭,阿钰路上糕点吃的饱,桌上就只盯着两人来回的看。   孟红撑着头笑道:“小钰儿,我们俩可不是夫妻。不必吃醋,雁隐在这方面可算老实了,除了偶尔逛逛花巷调戏调戏美人还是挺洁身自好的。。。。。”   雁隐手里的碗差点扣到孟红的脸上。   孟红笑呵呵的躲到阿钰身边,搂着他道:“我这可没多余的屋子,反正你们俩本来就睡一块儿!”阿钰撇撇嘴没说什么,孟红起了身收了碗筷,走出门时又忽然道:“晚上动静轻一些,别吵着左邻右舍。”   雁隐觉得自己刚刚应该把碗留在手里。   *   月色清凉,跃进窗槛,洒在榻中熟睡人儿上,雁隐睁开眸子,看了看身旁睡的沉静的阿钰,起身下榻,替他掖了掖被角。   不出意外,夜下难眠的并非他一人。   孟红拎着酒坛,朝他招了招,待他过来便将酒坛子往他身前一放,“怎么?要不要借酒消愁?”   雁隐切了一声,“您孟姑奶奶的酒我可不敢喝,喝了指不定就忘了——”   孟红笑道:“就忘了什么?”   雁隐却是不再说了。   “你这次出去前,我便同你说过,看吧,果然没逃掉。”   雁隐嗤笑:“不过是个才认识几天的小屁孩!还是个带把的!我会对他深情?可笑!”   “你这不是笑了么。”   雁隐又是一默。   孟红悠悠道:“命定之事,你如何逃过?”   雁隐烦躁的挥挥手:“得了吧!你又不是算命的!这也不归你管吧!”   孟红摇摇头笑道:“是不归我管,可你不是每次都信了么!”   月风起,石阶微凉。   *   阿钰自从到了这里便整日无所事事,托着下巴靠在窗棂上看院里的花。   忽然一本书砸在头上,阿钰痛呼一声,转过头去瞪笑的幸灾乐祸的雁隐。   “我给你买这许多的书你一本也不读,却在这看花蝴蝶?”   阿钰转向窗外小声道:“不读也比你聪明。”说完又瞥他,“你不是杀手么!怎么整日就呆在家里喝酒!”   肩上忽地一沉,雁隐带着酒香的鼻息近在颊边,熏红了阿钰白瓷般的脸,“每月初一才接活儿呢。”   “下次的活儿在西海,那边而的海菜可是一绝!要不要与我同去,嗯?”   最后一声鼻音微重,阿钰不知他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。又一瞥他迷离的双眼,这家伙怎么长得比临风楼的公子还惑人!   “不去!”   雁隐埋在他颈间哼哼了两声。过了一会,他忽然道:“如果那天,我来晚了,你会怎样?”   阿钰没说话。   雁隐站起身往外走,“我不想变成竹光那样。我会杀了他。”   雁隐顿住,看见少年脸上本不该有的悲怆与老成。   雁隐笑了笑:“下次回来给你带红色的海鱼?”   阿钰撇着脸,“随你便。”   *   雁隐这一次去了整整一个月。   花蝴蝶走了,秋蝴蝶如期而至。   阿钰已经把雁隐给他买的书都翻了一遍,他烦躁的合上书,去看窗外,却看见了孟红的脸。   孟红在案上搁了盘云香糕,“午饭也没用多少,这么担心他?”   阿钰推开云香糕:“谁担心他了!”   孟红看着他:“你那日救他出阵真的只是为了日后的归处?”   “不然呢!”   孟红笑道:“那条溪之上便是慈恩寺,你只要到寺里表明身份,便会有盛京的贵人请你入京,何必跟着他天天窝在这小小院落里!”   阿钰不说话,默不作声的吃云香糕。   “我就说你们俩——”孟红猛地一停,然后皱眉:“血腥味。”   阿钰手一抖,云香糕打翻在地。孟红疾步出去,阿钰只愣愣的坐在那里。不一会便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,孟红扶着浑身是血的雁隐冲进来,对阿钰道:“愣着做什么!快把小案移开!”   阿钰似是突然醒过来,赶紧把小案扫到地上,看着孟红将雁隐扶到榻上,转身又跑进炊房里去了。   阿钰第一次看他这么狼狈,双眼紧闭,面色苍白,血色染的衣袍却比那日的红衣还艳,手中的剑还紧握着不曾放开。他坐到榻边,去拿他手里的剑。   他紧握着不放,他便一根一根的掰他手指,压抑着声音道:“雁隐,把手放开。”   那只手毫无反应。   “放开啊!你现在还握它着做什么!杀我吗!”   孟红端着水盆,停在门口。   阿钰的手紧紧抵在剑峰上,血顺着指缝一点点滚进雁隐手心,映在他苍白的肌肤上,红的惊人。   “哐当!”   剑砸在了地上的小案上,阿钰猛然抬头,眼前一片朦胧。血色的手指吃力的握住阿钰纤细的手腕,雁隐睁开眼,皱了皱眉,“小、孩子玩、什么、剑……”   阿钰抽出手抹了把眼睛,“要你管!”雁隐扯了扯嘴角,牵动到了脸上的伤,“嘶”了一声,阿钰的眼神立刻变得十分紧张。   孟红推门进来,“阿钰,炊房里坐着水,你去看着。”   看着阿钰走出门,孟红才道:“又是那些人?”   雁隐合着眼,声音虚弱:“不知为何,他们现在竟是一心对付我了,雁沉那边日子倒是真安稳。”   “雁沉出卖你?”   他摇摇头,“我早说过我无意爵位,他活着我才能逍遥自在呢。”   孟红道:“他们想要摧毁雁氏,却不先对付袭爵了的雁沉,而是你这个当前唯一可能的下一任,除非……”   雁隐眸光一闪,“呵,这下可麻烦了。”   “你要去帮他?”   雁隐咳了两声,“才不,他死了,我隐退江湖就是,反正我也只是庶子,雁家都没了那么多庶子了,不差我一个。”   孟红忽然笑了笑:“你这算是因祸得福么?”   雁隐一愣,随即看了看炊房飘出来的白眼,“算吧。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玉色大概还有一章   第7章 玉色   阿钰坐在灶边,满脑却都是方才雁隐满身血腥的模样。手中的蒲扇愈挥愈快。   他若有个什么好歹,他会怎样?   “咳!咳咳咳!”灶底黑灰被扇起,尽数扑到他面上,他慌忙丢下蒲扇,胡乱抹了把脸。   水已烧滚,他用盆端了,送去卧房。   孟红正用剪子铰雁隐的上衣,听得阿钰进来,便道:“别愣着,绞了巾帕给他擦擦!”   雁隐撑着眼睛看他,虚笑道:“终是轮着你伺候我了。”   阿钰瞪了他一眼,手下却轻柔的很,血块在滚热的巾帕下化开,泛开。   擦触到伤口时,雁隐似乎微微一颤,嘴上仍是笑道:“从前也这么伺候他们?”   阿钰不答话,只把帕子绞了一遍又一遍,雁隐身上渐渐清爽,深浅不一的刀痕亦是清晰无比,密密麻麻布满前胸后背。阿钰抿抿唇,向下去擦拭他腰间,“从前伺候的是青紫,先下伺候的是血疤,都是人命,你的难看些!”   雁隐本是向他侧卧着,此刻却忽地一软,阿钰慌忙去扶,恰被雁隐扑个正着,他埋在他颈 间,“那么,改日便让你好看。”   阿钰脸儿一青一红,欲推开他,又恐伤着他,只得羞愤道:“下流!”   雁隐颤了一颤,似是低笑。   孟红道:“这些个浑话你如今也就动动嘴皮子,逞什么强!”   雁隐却没了动静,静静的压在他肩头,沉的很。   “雁隐,雁隐?雁隐?!”   阿钰心下一慌,奈何雁隐沉重,他又不敢触碰他伤处,“红姐!”   孟红搁下剪子,帮着阿钰扶下雁隐,探了探脉息,“他强撑罢了,早该如此了,不必担心。你且守着,我去取药来。”   “嗯。”   雁隐的伤将养了半月,才见了起色。   “阿钰!阿钰!”   阿钰只埋首看书,不理他。   “阿钰阿钰!伤口崩了!”   阿钰连忙放下书,跑到榻前查看,:“何处?你可有不适?”   却见雁隐只支着头笑眯眯的看他,阿钰便知又是捉弄他了,狠狠的拍了拍他胳膊,疼得雁隐倒吸一口冷气。   “下手这么狠,你也不知心疼我!”   阿钰凉凉道:“你这精神样儿可用不着我心疼。”   雁隐下不得地,整日闷在床上正是枯燥,闻言哀怨道:“从前让你看书你看花蝴蝶,先下倒是要看书了,留我一人无趣!”   阿钰哼了哼。   “你看的什么书?”   阿钰撇着眼,不答。   雁隐心里头火气蹭的就上来了,作势便要下床,“你不答,我便自己去看!”   阿钰赶紧拦着,扭捏了半晌才别扭道:“医书。”   雁隐一愣,随即唇角的笑意便如海溢出,他凑近他,看着他别扭撇开的眸子:“阿钰,可是为我看的?”   阿钰鼓着腮转头:“才不是!”   雁隐却笑得更欢了。   孟红正端了饭菜进来,“打情骂俏且等一等罢!赶紧喝粥!喝完了好喝药!”   雁隐瞥一眼粥菜,抱怨道:“成日清汤寡水的,也没点儿荤腥儿!”   孟红道:“你现下若不吃这些个清汤寡水,别说我这儿的荤腥儿,”她瞧了一眼阿钰,“别的荤腥儿你也甭想了!”   阿钰夺了书便跑了。   雁隐勾着唇低笑两声,老实的喝粥。   孟红搬了个脚凳坐下,“你今后有何打算?我这里他们是进不来,想你也不愿从此便躲在这里罢。”   “待我伤愈,便带着阿钰行迹江湖。我住在这里,他们虽进不来,可我的行踪却易查。入了江湖,天高地远,要杀我也没那么容易了。”   孟红笑道:“亡命鸳鸯?”   雁隐亦笑:“鸳鸯还行,亡命?这可说不准。”   他又喝了口粥:“雁沉那里呢?”   “哎呀,”孟红倚了小案,揉了揉藕臂,“你那痴情的哥哥,找着人了又不敢去,成日就盼着探子传的信报画像,真真儿是可怜!”   雁隐笑了两声,只道:“他是世子。”   *   雁隐的伤终究是痊愈了。   一能下床他便按捺不住了,换了短襟拎了剑兴冲冲的去了院儿里练剑,阿钰就趴在窗棂上看他练剑。   雁隐是杀手,向来没什么江湖上的花哨的剑招把式,剑起剑落,杀伐果决。   阿钰看着枯燥,呵欠连连,嘟囔道:“这种剑有什么好练的,巷外屠肉的耍的都比你好看……”   雁隐挑了挑眉,收了剑,走到窗下,“那屠肉的长得有我好看?”   阿钰翻翻眼皮子,不接他的话。   雁隐忽然唇一勾,直接翻窗进了屋内,一手支在窗框上,将阿钰箍在怀中,“既然无趣,那不如,我们来练些有趣的?”   雁隐长得近乎近妖,又故作了诱态,阿钰险些被他这般模样晃了心神,他慌忙低了头,心中却是翻腾着。   雁隐的眼神毫不隐讳,他看懂了。   他不知道该怎样,他当初费劲心思甘愿冒险也要逃出临风楼,便是不愿做娈童,不愿此生雌伏人下。   可若是雁隐,他……   “阿钰,”雁隐忽然开口,正经的让他陌生。   “我不是雁沉,爵位不争,权财不取,只因我不在乎这些,可我真正在乎的,不管多难,多险,我都会去争。人近在眼前却咫尺不敢相见,雁沉这般的蠢事,我做不到。所以,”   他抬起阿钰的下巴,“不论你作何回应,我决不放手,”他一字一顿道:“至、死、不、休。”   阿钰心头一颤,下意识要躲开雁隐的目光。   他却是笑了一声:“怎么?怕了?”   这一笑,笑的偏执,笑的孤独。   阿钰忽然伸了手,一巴掌撇开雁隐的脸,“谁怕你!没脸没皮!”说着挣开他,故作常态的往外走,“瞧你这样好的也该差不多了,红姐的柳玉羹你也甭吃了,都给我……”   腰间忽然一紧,雁隐紧紧拥着他,笑的心满意足,阿钰赤这脸用胳膊肘捅他:“傻乐什么!放开!我要去喝羹!”   “别动,疼。”阿钰顿时僵了身子,不敢再动作,“雁隐你哪疼——诶!”   雁隐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往榻上去,咬着他耳朵低低地笑:“骗你的。”   “你——唔——”   孟红站在门外听着里头衣衫撕裂声和喘息声,耸耸肩,往小厨房走去:“看来这羹还是我自己吃了吧……啧啧……要不要给阿钰备些膏药,那个没尝过荤的混小子……”   *   雁隐的伤,便又多将养了半个月。   孟红把碗往案上重重一搁,怀抱双臂看着雁隐搂着看书的阿钰自娱自乐,“混小子!害老娘又多给你煎了半月的汤药!”   雁隐把玩着阿钰的发梢,在指尖缠着,心不在焉道:“反正你整日闲着也无事,给我煎药多有意思。”   孟红阴测测的笑道:“闲着?为你们两兄弟这破事我可忙活了大半个月,今后三天的药,阿钰去煎!”   阿钰还未来得及说什么,雁隐便将人搂的又紧了些,一副护媳妇的模样,“药便罢了,人你可不能借走。”   阿钰到底脸皮薄,瞪了雁隐一眼。   孟红发完了牢骚,也在小案旁坐下,“今儿可是初八,你该去了。之后怎生安排?”   雁隐道:“去江口找艘船,顺着江走呗。”   雁隐随便的很,这计划一听便是随口答的,倒是阿钰早做了准备,“我明日去九江等他,船已备好,往东去江南。江南水岸富庶,商旅众多,混迹其中,那些人便难觅我们的踪迹了。再者江南水系四通八达,若有意外,退路可保。”   孟红笑道:“啧!我倒是忘了还有阿钰这份聪慧呢!阿钰,你这可是要和雁隐亡命天涯喽!”   阿钰撇撇嘴:“若不是他求我,谁要跟他走!”   “是么?”雁隐蹭着他面颊,“是谁昨晚还哭着——”   “雁隐!”阿钰面红耳赤的吼道。   孟红掩着嘴笑的乐不可支。   阿钰送了雁隐到巷口,雁隐停住了步子,忽然笑道:“往前我出门可没这阵仗,这是开窍了?就这么一日都舍不得我?”   阿钰最爱呛他这些浑话,道:“你才舍不得!”   雁隐没脸没皮:“我是舍不得啊!恨不得时时刻刻同你在一处。”   阿钰推开他,“快走快走!”   雁隐却没动,捋了捋他未束齐的发,“你回去罢,我看着你回去。”   “这么几步路,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?”   他眼睫低垂望着阿钰,向来不羁的凤眼中,尽数溢满缱绻,“我怕你瞧着我的背影,会不安心。”   阿钰一怔,竟不知该说些什么。   袖口紧了又紧,最后只道:“走罢,我回了。”   雁隐转过巷口,孟红果然正倚在青石墙上等他。   “你这次走的也未免太慌张,不像是你的作风。”   “我太了解雁沉,”他嗤道,“那人若死,他岂会独活。他一死,目标便只剩我了。”   孟红撇他一眼,“你们雁家向来都是痴情种,阿钰若死,你难道会独活?”   “有你在,我与他,死于不死有何分别,反正都在一起。”   “你未免高看我,这我可做不到。”   雁隐笑了笑,转身离开,“无论如何,我们的交易我会记着,那人,今生无恙。”   孟红望着他的背影,低声呢喃道:“雁隐,一味的逃避有何用呢,生死天定,你与雁沉,终究是一样的。”   第8章 玉色   苇岸摇,风波荡,声色不管月影长。一曲竹笛唤晚渔,半船稻米桂花香。   船头上,米已下锅,船夫锅中的桂花鱼香飘入篷内,勾的阿钰频频外顾,没了看书的心思。   雁隐不满的看着阿钰魂不守舍的模样,“怎么?一有吃的我瞧你这魂都要丢了!”   阿钰毫不留情道:“任谁吃了一个月猪食闻见这香味都会这样!”   “你行你做啊!”   阿钰哼了哼,不说话。   雁隐嬉皮笑脸的蹭到阿钰身边,“你瞧,上哪找我这么心疼你的人!这一个月为了给你造饭我 可没少吃苦头!我日日为你洗手做羹汤,你就不给我写奖赏?恩?”   阿钰一提这事脸皮子便红了半边,怒道:“你还敢提!谁每晚都用这般借口没脸没皮的——”   雁隐笑道:“没脸没皮的什么?”   阿钰推他出去:“去端饭!”   雁隐被赶出来,叹了口气,同渔夫并排蹲在船头,“唉,真是难哄。”   渔夫往篷里瞟一眼,没敢看他,忍着笑,默声造饭。   鱼熟饭成,阿钰早迫不及待地伸筷,雁隐生怕他被刺噎着,一双筷子在鲈鱼头尾游走,轻轻一震,便粉碎了早已蒸软的鱼刺。   阿钰含着鱼含糊不清道:“你碎个鱼刺动静这么大,船都晃了晃……”   雁隐神色如常,将鱼的腹肉尽数剔到阿钰碗中,“这回可不是我手生,吃完了收拾收拾东西。”   阿钰手中的竹筷停了停,将鱼肉含入口中,抬头目送雁隐出篷。   待雁隐的背影消失,他放下筷,自箱笼中取出宣纸,着一点浓墨将杯中清茶倾覆,静看浅褐茶水化开乌墨如鱼龙般在纸上游走。   眉头紧了又松,须臾,又紧紧蹙起。   此番他性命无恙,可为何……命数偏转?   雁隐出得篷来,毫无意外的瞧见船头空无一人,船头小灶仍冒着白烟。他挑挑眉,拇指一动,开鞘!   剑光起,映上秀婉荷叶。荷叶弹指间碎做湖面粼粼波光,传遍满塘的却是,   杀气!   十数杀手破水而出,七人举刀冲向雁隐,其余却是直奔船篷!   雁隐冷哼一声,反手甩出三道梅花钉,挡了三人去路!这一挡,便足以让阿钰触发阵法。   杀手足尖方方触及船身,那船便猛地向下一倾,直没入水!杀手顿时失了稳重,身一侧滚进水里。提刀!再来!   可不管试了多少次,那船皆是诡异入水,瞬即浮起安稳如常,似乎从未动过。那方对雁隐处已是难以招架,杀手们心中衡量,数目相对,弃船提刀直奔雁隐!   雁隐却是笑了,就等你们冲我来呢!   眉梢一横,昔日杀神再现!一剑横扫,数命归西!   猩红缓缓隐入月色暗流下,月色晃人,一切又归诸平静。   雁隐在水中濯了濯剑,阿钰已解了阵法,抱着包袱等他。雁隐提过包袱,偏头问他:“杀手都寻到了这里,侯府的人大抵也快到了,反正苏州也逛得差不多了,还想去哪?玲珑谷?你上回不是说想吃玲珑谷的糖糕?”   阿钰心不在焉的,只望着他出神。   “阿钰?怎么?吓着了?”雁隐低头去探他额头。   额前温温的,阿钰顿觉安心,摇摇头,道:“无碍,去玲珑谷罢。”   雁隐唇边勾起浅笑,蓦地在阿钰鼻尖咬了一口,“瞧你这傻样!”   “雁隐!”阿钰怒瞪。   “咻——”一箭破水而出!竟然还有埋伏!   这一箭实在猝不及防,雁隐将阿钰往怀中一带,旋身跃起!堪堪与那箭擦过!这一跃便跃出了船外,好在雁隐轻功卓绝,足尖点水立于荷叶之上。   阿钰忽的大叫一声:“不好!船!”   那箭的目标根本不是雁隐和阿钰,而是船!   那一箭之劲道,没入船身,船霎时爆裂,船上的阵法亦毁灭殆尽。   雁隐眉头紧锁,没了船,阿钰离了他在水面便无立足之地,如何设阵自保?   他能想到,阿钰又如何想不到,阿钰抬头:“雁隐,我——”   雁隐却搂紧了他,高声笑道:“一群喽啰!爷爷我一只手也能杀得你们片甲不留!”   水底又复冲出数十人!这一看哪里还不清楚!方才那几人只是做饵诱阿钰放松警惕,解开阵法。阿钰没了阵法护身,那便是个活靶子,雁隐的软肋便放在了他们面前!   阿钰急红了眼,大喊“雁隐你快放开我!你、你……都是你牵累我!还不快放开我!小爷才不想给你陪葬!”   雁隐险险躲开一剑,箍在阿钰腰间的手半分未松,“我早说过,我绝不放手!”   左侧袭来一刀,砍向阿钰!雁隐猛一扭身,竟生生用背挡下这一刀。   “雁隐!”   雁隐却好似觉不着痛,还轻快地安慰阿钰:“莫怕,闭上眼,再一睁眼说不定眼前的便是玲珑谷的糖糕了!我可时时刻刻记着你想吃的呢!除了我,天底下你还去哪里找我这样疼你的……”身前攻势愈发的猛烈,雁隐不顾劈到肩上的刀,一脚踹开那人,转手将阿钰负到右肩上,“说来糖糕真有那么好吃么?玲珑谷我倒是去过,遍地都是糖香,闻得我简直发腻!偏你还像个姑娘家般喜欢吃糖……”   背上的人忽然动了动,完全趴在了雁隐背上,过了一会,又将头搁到了他颈边,许是累了,声音有些哑:“就是爱吃……就是要吃……”   “好好好,吃吃吃!届时我专门给你租间铺子,整日就只供你一人吃!”   “嗯……雁隐,一定要记得买给我吃。一定要记得……”   “呵!我何时曾忘过么?天大地大你的吃食最大!可好?”   背上却许久没了动静,杀手愈来愈多,雁隐也再无暇分心,脚下的水愈发冷,他咬牙撑着,他不能倒下,他还有阿钰!   在某个转身,雁隐借着月光,看见了岸上的一道黑影,看见那人静立,背负弯弓。他心头猛地一跳!   岸上有弓箭手!可为何那人没有出手?   一阵慌涌上心头。   “阿钰!阿钰?阿钰,先莫睡!阿钰!你应我一声!阿钰!”   不会的!不会的!   “啊——”他横扫一剑,也不顾是否还有杀手在侧,一把捞回背上的阿钰。   阿钰静静地阖着眼,似是睡得熟了。   “阿钰?”雁隐柔声哄着,轻轻晃他。放在阿钰背上的手,似乎被什么东西硌到了。   细长,冰凉,掌下的人还是温热的,可就这些许温热,也在一点点地消退。   刀砍到他背上,他似浑然不觉,缓缓的摸索到阿钰心口,摸到他心口微微凸起的箭头。   箭若再入三分,刺进的,便是他的心。   雁隐把头埋进阿钰胸口,刀剑破空声中,蓦地传出了他的笑声。   “呵……呵……呵哈哈哈哈!”   岸上之人心中忽有不祥之感,动身举剑奔来!   “快动手!” 作者有话要说:  隔了半年真不好意思(*_ _)人   第9章 玉色   竟鹚一口将碗中酒饮尽,用衣袖抹抹嘴,问奔来的侍卫,“可打听到了?”   侍卫在他耳边语道:“似是在碧波湖,方才有渔人道碧波湖昨夜争斗了一夜,但不晓得是什么人物。”   竟鹚细一想,“不好!快走!”   竟鹚带着人赶到碧波湖,荡漾湖波,今日死寂。一眼望去,似是满池莲花竞放,艳透了半重天。   侍卫颤声道:“统领,都是血啊……”   竟鹚沉了脸,“快找三公子!”   “是!”   “你们,在寻我?”   身后竟然有人!   众人讶然转身。   “三、三公子?!”   眼前这人通身浴血,披头散发,双目通红,左手环抱一人,残断的右臂淌血如注。每一滴落下,都暗沉的湖面上晕开一片血色。   这、这哪里还是那个在侯府中谈论不羁的三公子!   竟鹚痛心疾首,慌忙来扶:“公子!是属下来迟!属下先送您入镇寻医!”   雁隐缓缓抬眼,仿若阿鼻罗刹,瘆的竟鹚不敢再上前一步。   他一字一顿道:“回京,我要袭爵。”   “可公子您的伤——”   “回京。”他凉凉道:“死不了。”   雁隐终于愿意袭爵,却成了这般模样。竟鹚不知是该惊该喜,只得先吩咐侍卫去寻车与大夫。   “慢着。”   竟鹚回身:“公子。”   雁隐侧首,温柔的蹭了蹭肩上人的垂发,“寻件干净衣裳来,他爱干净。”   竟鹚定定的看了阿钰许久,默了默道:“是。”   侍卫悄声问竟鹚:“统领,那位小公子身子弱,不若先去附近的庄子里寻一位老大夫……”   竟鹚长叹一声,摇头:“不必了。”   他抬头遥望一眼与水相接的天际,粼光点点,如破碎梦幻,这雁氏,果真不会长久了吗?   *   正恒十一年,雁氏庶长子雁隐回京袭爵,虎袍加身,授玉带,为西宁侯。   九月廿九,朝堂金殿。   “宣——西宁侯——雁隐——”   文臣武将,皆目不转睛的望着从金殿外缓缓步入的那人,赤色虎袍,乌金高冠,瘦削的身姿挺拔,一只袖管空荡,摇晃的影子映在乌黑的地砖上,仿若末夜的鬼影,一步步走向人间。   雁隐目不斜视,只一步接一步的走着,带着重伤后的苍白,带着此生唯一的郑重。   虽未直对上雁隐目光,在朝列中拢袖而立的雁鞎心中却没由来的一悸。仓促躲闪间,果不其然对上了其他旁支家主的慌张的目光。   原本想象中的黄口小儿,今日竟真登上了侯爵之位!   雁鞎眉心狠狠一皱,这些年的追杀他们可下了不少功夫……   雁隐的白底皂靴停在阶下五步,敛目掀袍跪拜,“臣,雁隐,参见吾皇万岁!”   皇帝微笑抬手:“好,今授爱卿此爵,望卿承负雁氏大责,为我朝廷栋梁。”   雁隐俯首再拜:“谢圣上!臣必鞠躬尽瘁以为社稷,肝脑涂地以为吾国!”   “爱卿平身吧!”   “谢圣上!”   朝堂之上,君臣和乐;朝堂之下,却已是一场暗流汹涌。   雁氏百年大族,势力牵涉朝堂后宫,亲族遍布半数朝列,手握之兵或可与朝廷相抗,这些年 由雁沉掌家,雁家已是盛极,可谓功高震主,深受皇帝忌惮。原本以为雁氏突变皇帝会趁机收复雁氏大权,哪成想竟是和和气气的将一个庶子扶上了侯位!莫不是、莫不是皇室已经……   雁隐扫过众人的表情,唇边划过一丝冷笑,忽然拱手高声道:“启禀陛下!臣有本奏!”   “哦?”皇帝挑眉,“准奏。”   “臣早年游历江湖,武夫之身,资质粗鄙,不曾通学政史,兵法谋略更是一无所知,不堪统帅江浙大军,”他自袖袋中取出兵符,“臣请陛下收回兵符,另任将才!”   满朝哗然!   雁氏手中这百万水师一向是皇帝心头之患,与雁沉周旋不下数年。这雁隐,竟是主动交出了兵权!   皇帝面色含笑,毫不惊讶:“哦,既然如此,爱卿可有人选举荐?”   雁隐放手干脆:“全凭陛下做主。”   雁鞎双目怒睁,竖子!竟是投靠了皇室!   而雁隐立于金殿之上,一派乖巧,仿若当真江湖逍遥天外客,浪子不知朝堂事。   今日这朝堂之上,受到惊吓的不仅仅是雁鞎一人。   雁隐忽然嗤笑一声,只觉胸中畅快,老家伙们,这只是个开始。   金殿受封,只言片语释兵权,朝中各党各派,惶惶不安如雁鞎者有,蠢蠢欲动如保皇党者亦有,成百上千双眼睛齐齐的盯住了这一场风波的中心——西宁侯府!   却未料到,这雁隐自金殿受封后竟闭门谢客,再未踏出侯府一步!只有一批批糕点师打江南被送入候府,复又送回。   侯府里这糖香飘荡,便到了年终。   “老爷,那边还守么?”   雁鞎蹙眉,眼见着便是年终的半旬休沐了,雁隐也一直未有动作……   “留几个人,剩下的撤回来罢。”   “是。”   “二哥!二哥!”   雁鞎最烦自己这弟弟,成日便知花天酒地,三天两头的往他这里来打秋风,年头分了他几个庄子这才安生了写,怎的今日又来!   “大呼小叫什么!你可是又闯下了什么祸事!”   雁哏面色苍白,“二哥!庄子!朝廷要封了我的庄子!”   “什么?!”   年终的盛京,是该下雪了。   今年的初雪,下的不大,雁隐没舍得回屋子里去,吩咐人将桌椅挪到湖心亭,置备上薄被炭盆。   他轻柔的拂去落在阿钰眉间的那片雪白,单手将人托起,拢入大氅中。   仿佛这样,他就有了温度。   “侯爷,糖酥呈上来了。”   “是玲珑谷那个做的么?”   “是。”   雁隐这才抬了抬眼皮子,示意他放下。   “阿钰,这位可是玲珑谷顶好的糖酥师傅了,先前不愿来,这不,非要我派人绑了一家老小才肯来,起来尝一尝?”   阿钰静静的,雁隐顾自捻起一块吃了,仍旧是甜的发腻,他忽的笑了,“当真是不错的,比前头的好了不知多少,还不想吃么?”   无人作答。   “好,不吃便不吃,我将那人留着,你什么时候想吃了,我再吩咐他去做。”   风帘忽然被人掀起,吹散了炭石聚起的满亭暖意。   虽是寒冬三月,孟红依旧是那身轻薄红裙,冰肌赛雪,烟波流转。   “三日将至,我要带他回去了。”   雁隐低头蹭蹭他:“是么,三日了,你还未进食,往常不是老早饿了么?”   孟红蹙了蹙秀眉,水袖一抬,沉睡的美少年顿时化作一捧青烟,飞入她袖中。   雁隐霎时间面色十分不善。   孟红道:“年尾将至,我接着诸神赐福的仙气掩盖才敢将阿钰送出来几日,阳间气盛,你若再依依不舍,便等着他这魂魄儿也散尽了罢!”   “呵,”他笑,端了一坛酒,未饮人先醉,摇摇晃晃的倚在廊柱上,“依依不舍,孟红,你不也是舍不下么?”   “我从未在他心上,还谈什么舍得与否,只是欠他的,还清便是。”她回眸,“此番留下他,是阎王卖我几分薄面,你若再不了结,我也留他不住。”   “孟红!”雁隐忽然一声嘶吼,像是烧酒灼伤心头,他哆嗦着唇:“千万……千万让他等我……”   孟红步子一顿,“看他愿不愿等你罢。”   雁隐提着酒,眼眶蓦地便红了。   红衣散在飘扬大雪中,仿若从未来过。   “雁奚!”他忽然厉声喊道。   雁奚奉命等在湖边,闻言连忙奔入亭外,“侯爷。”   他目光狠厉,“如何?”   雁奚一怔,不多时便明白这问的是什么,忙道:“动手了。”   雁隐沉默不言,望了望手中的酒,忽的便笑了。   松指,任酒坛坠落粉身碎骨。大手一扬扯下身上的虎袍黑冠,狠狠掼在地上!   要你什么王侯高爵荣华富贵!   他,来了!   正恒十一年,西宁侯雁隐袭爵,其人为庶出,不受政教,混迹江湖。是日,奉皇室,缴兵符。登位闭门,复不再出,尽欢纵乐。喜食甘,江南善有此技而入王府者,不可胜计。   正恒十一年末,大理寺檄文下,户部侍郎雁鞎,私吞军饷兵械千余,包藏祸心,抄其门户,鞎逃,部族同其门生连坐。雁党皆惴惴。   正恒十二年,上着西宁侯秋闱之会,隐荒而怠,帝驾往,会群狼出,折百余人险退之,上大怒,削爵三品,褫夺封地。   正恒十三年,皇后雁氏诞太子瀛,三月薨,后手毒之,上恸不能已,废雁后,赐鸩酒。   正恒十三年末,雁氏旁支举私兵叛乱江南,众将请战,上遣隐退之,举国哗然,隐披甲被胄而上,十日平叛,困鞎于碧波湖。   “呸!”血和着落齿被啐出,雁鞎死死的瞪着雁隐,“雁隐,就算你恨我们,你也终究是我雁氏之人!狡兔死,走狗烹!你以为你杀了我们皇帝就会善待你?论功行赏以封疆土?妄想!皇室视我雁氏为眼中钉肉中刺,欲灭久矣!”   雁隐站在岸上,微微偏头,擦拭手中剑,那眸子专注,像是看着另一个人。   冰冷的湖水浸的他两腿发麻,伤口泛起灼痛,他粗喘了口气:“不若你我暂且放下仇怨,你今日放过我,你我来日共谋大计!”   剑上的血迹被拭干,映照出雁隐面容,惨淡如留白,唇红似泣血。他满意地勾唇,终于抬眼,看向面前这丧家之犬。   “啧,冷么?”他问道。   雁鞎一怔,这一问莫名其妙,竟也不知如何作答。   “阿钰走时,还没有这么冷。”   雁鞎手指一紧,他这时提起那个少年……   “可那日他也冻得手脚冰冷,冻得都不愿应我了。”   “雁氏?呵。”他冷笑,“我族雁氏……哈哈哈哈哈……狗屁!”   他猛地举剑前刺,力度之猛之烈几乎让雁鞎难以招架,“我族裘钰!雁氏既毁他,我便!灭雁族!”   雁鞎听得胆战心惊,胸前恰受了雁隐一脚,翻滚入水中,血光在湖面上散开,灭……灭雁氏……   “是你!”雁鞎双眦尽裂,“我原以为你只是交出兵符求自保,而你竟是亲手将雁氏送上了皇族的刀刃!你……你!!”   “错了,”雁隐姿态从容,黑靴踩上他胸口,将剑靠上他脖颈,“你以为那些军饷兵械的消息皇帝是怎么知道的?我,才是皇帝用来手刃雁氏的刀。”   正恒十三年腊冬,鞎斩于碧波湖,隐提首级复帝命,上恕连坐之责,,褫夺爵位,降为庶民,雁氏族类永世不得入朝为官。盛京再无西宁侯,庙堂再无雁氏臣。史称,十日之变。   小路清冷,夹道枯叶黄泉,破敝酒篷,内坐一人,红衣酥骨,酒香惑人。   雁隐在她身旁坐下,端起桌上的酒碗便要饮尽。   “慢着。”孟红探手,按住了酒碗。   她笑道:“你若喝了,阿钰这些年岁,可就枉费了。哎呀,平白的守了这些年的阴寡。”   雁隐依言放下,揶揄道:“我也就罢了,你可不许拿这苦汤药祸害阿钰。”   孟红双臂在胸前一抱,“你那媳妇儿娇贵,不甜的可不入口。”   “就你这手艺,想来这酒铺子当初祸害了不少鬼魂罢!”雁隐嗤笑。   孟红转了个媚眼:“怎的?我便是只会这一种酒,也有人上赶着来吃。”   耳畔的黄泉水声,忽然就听不分明了。   隐隐约约,恍恍惚惚,如欺耳畔。   孟红道:“时辰到了,你去罢。”   雁隐心口蓦地一紧。   流淌的黄泉间,忽然旋起数十漩涡,起伏翻转,不消多时便在那泉水间,铺砌了一座水桥。   桥上有一人,盘膝而坐。   那人抬头,喊道:“雁隐!我衣服湿了!”   那一瞬,仿若千斤巨石坠落心头,鸿毛之轻快,让男人湿了眼眶,晃了身形。   雁隐纵身一跃,在他身旁蹲下,贪婪地看着他眉眼。   阿钰拽了拽他:“衣服湿了。”   雁隐一把将人搂入怀中,心满意足的蹭了蹭。   “雁隐!”阿钰大喊。   “嗯?”雁隐手指伸向他领口,“湿了?那便脱了罢!”   这人!   阿钰啪的打开他的手:“老色胚!”   雁隐笑嘻嘻的:“都说做鬼也风流,我都成了鬼了,还不许我风流一把?”   孟红望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黄泉路的尽头,晃了晃酒碗。   “未饮孟婆汤,已过孟婆桥。送你们一场来世,算我还了你今生护他安好。”   揽臻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,捞了桌上的酒碗,空的,再捞一只,又是空的。   他撇撇嘴:“啧!你也不给我留一碗!”   孟红乜他一眼,懒得理他。   “那人再过三日便来,你还要在此处等他?”   “嘁,”孟红起身,有些嫌弃的抖了抖身上的红裙,“等他?这部本来就是我的地盘么。”   她哼着曲儿扶起七零八落的碟碗酒缸,架起竹渠,卷起破竹帘子。   九天无心难强求,堕落黄泉一场空。 作者有话要说:  终于……填完了…… 孟红大概还会写一篇,大概…… 感谢看文的各位,笔芯。  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om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om - ★★书本网论坛★★.  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